红衣金发的大小姐莉莉丝,已经在这片潮湿深绿,蚊蝇飞舞的丛林里跋涉了两个小时。平常生动、气势满满的表情已经从脸上消失了,姿态也不再昂首挺胸,而是靠在一棵稍微干燥的大树上,疲惫又郁闷地喘息着。
“混蛋萧亮……”从她嘴里漏出这样的字眼。
本以为只是打个猎而已,以自己擅长的火和雷魔法,一下子就能把野兽击昏,拖拽回去,让那家伙瞠目结舌了。孰不知,打猎最难的竟然是——找到猎物啊!
这丛林里野物再多,也没到一眼就能发现的程度,都知道躲避人类。刚开始搜寻时,莉莉丝幸运地发现了一只野鹿和一只兔子,却因为轻敌打偏了,吃痛的野兽立刻跑得无影无踪了。
也想过捕鸟,鸟窝还是好找的,可莉莉丝刚刚瞄准,那倒霉催的萧亮就从附近的树冠上跳下来,“突然想起鸟比较好打,所以打到了不算!我要的是那种地上跑的野兽!”
“好啊,有什么难的!别等我打到野兽了,你又说不算就行!”
“不会不会,就这一次。”
然而,也许是太托大了吧,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,先前的幸运竟无影无踪,一只大点儿的野物都没找着。
这缺德的绑架犯,不会背着我把附近的野兽都赶跑了吧?
莉莉丝恶意揣测着,视线扫向附近的树木。鬼知道这货藏在哪里监视自己。
全身酸痛,以前从没这样连续走过一两个小时。喉咙也很渴,魔法造水虽然方便,却没法自己喝。至于小河的水?看着就脏兮兮的,喝了不肚子痛才怪呢。
想回家去,让老杰克张罗一桌饭食,让艾莉烧一锅水冲个澡,喝点甘甜的井水,搂着绑架来的小女孩,在松软的床上睡上一觉,等着汤米叫自己起床……等等,汤米?滚!
莉莉丝翻翻白眼,隔断了这份思考。警觉的目光瞟到附近的草丛中,灰白的小身影一闪而过。
——兔子。女孩眼中闪动野性的光芒。
“雷光矢!”
带电水枪裹挟着轰鸣声射出,精确地击中了草丛,兔子所在的地方——不对,是之前所在的地方。兔子一蹦躲开了,钻进草丛深处,发出沙沙声向远方逃去。
莉莉丝拔足就追,手中闪动电光和火苗。叉状闪电!雷光珠!爆炎!流星!一个个绚丽的魔法阵在女孩手中成形,向兔子的方向砸去。然而兔子极尽幸运,又有浓密的草丛掩护,莉莉丝的魔法在它背后烧出一道焦路,点燃了它漂亮的皮毛,却偏偏杀不死它。
噗呲!莉莉丝身体一沉,漂亮的褐色小皮靴陷入了泥潭。女孩反应很快,足尖风魔法一点脱出泥潭,但耽误了这么一刻,兔子就钻入丛林深处,不见踪影了。
……兔子也欺负我。
莉莉丝的看着满是泥浆的鞋子,“混蛋”、“垃圾”地叫着,几乎说尽了贵族大小姐所知的一切坏词脏话。
骂累了,嘴里也更加干渴。莉莉丝又看看头顶,确认萧亮没有出现嘲笑自己。一个人都没有。
眼泪溢出眼眶。但莉莉丝不会哭出声来。她走到稍微干燥些的地面上,两手扣在一起。
——要思考。这种情况……更要思考。
——我,天才魔法师大小姐莉莉丝。被一个虐待狂笨蛋绑架了,现在在打猎。
——依仗是……魔法。擅长的顺序是,雷魔法水魔法火魔法风魔法。
——附近的环境是……丛林,有一条小溪。最多的野兽是兔子。听说它们是打洞住的,但洞口很隐蔽,找不到。
——虽然很不想承认,但论搜寻野兽的踪迹,一击致命,我比那些贱民猎人差得太远。
——既然如此,只能用自己的方法……
“好啊。做给你看。”
莉莉丝擦擦眼睛,向小溪旁走去。
大概是前几天下雨的影响吧,小溪还很浑浊,长满了水草一类的东西。看不到鱼。
莉莉丝掬起一捧水,小心地用风魔法撑住,不让它流出手心。然后咏唱,红色的魔法阵升起,火魔法把水加热了。
记得艾莉说过,烧开了就可以喝。
莉莉丝想着,并不着急,而是慢慢地催动魔法,借机让刚才消耗过剧的魔力回复。水开始涌动,冒泡,慢慢地变成大颗的气泡。
水烧开了,手上有魔法保护,可炸裂的水花却溅到莉莉丝的脸上,好痛!简直像是被尖刀刺到,又不停地扭那么痛。莉莉丝的手一松,所有水都洒回小溪里,激起一道白烟。
原来如此,烧水是这么回事啊。莉莉丝倔强地笑了,揉揉刺痛的脸庞,又捧起一滩水,这次在顶上也加上保护的风魔法。水很快烧开了,咕嘟咕嘟地响着,又在风吹下冷却下来。莉莉丝一饮而尽,这夹带着泥沙的温水比家里的井水还好喝。
接着就开始捕猎。莉莉丝把手浸泡到溪水中,感受着水流的魔力脉动。
水魔法具有罕见的,能够与自然水体共鸣的特征。靠着这点,莉莉丝充分利用自己并不算多的魔力,扩大了施法范围。蓝色的魔法阵涌现出来,水雾升腾,向四周散去。丛林里原本就湿气颇重,不一会儿,周围就被白雾笼罩了。
这白雾里面有莉莉丝的魔力,女孩将其化为侦测的触角——这是书上和老师都没有教过,由她自己想到的新用法。神智聚集在贴地的空间,感受着……片刻,在附近地表下方的某处,出现了蠕动的活物信号。女孩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一片,确认那是一个蛮大的地下空洞。
这不是很简单嘛。莉莉丝苦笑,咏唱了一个雷魔法。
雷光枪改,雾瘴版!
沿着潮湿的雾气,细微闪电延伸过去,只消片刻就钻进了那个洞穴。莉莉丝这次有了耐心,直到那活物因为静电微微颤动,才把全部魔力释放出来。
闪电一瞬间扩张,贯穿了洞穴。轻轻的劈咔一声,那活物不动了。
莉莉丝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,在长草丛的深处,果然看到了一个黑幽幽,手臂勉强能通过的洞穴。那活物的位置不深,但起码需要把洞挖开一点。
早知道就好好学地魔法了。莉莉丝想着,撸起华贵的衣服袖子,在手上缠绕了旋风,去挖开那个洞穴。手上、指甲缝里、衣角都变得满是黑泥,但她没有在意,心里满是做成一件事的喜悦。
终于摸到了那个活物,有点滑溜。莉莉丝不管三七二十一握住,往外一抽,定睛看去。
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莉莉丝用力把那东西有多远扔多远,在泥泞的地上拼命擦着自己的手。哪里是什么兔子,甚至连老鼠、鼹鼠什么的也不是。莉莉丝拽出来的,赫然是一只粗如自己的手臂,红溜溜肉乎乎,身上布满黏液,脚像无数的瘤子,眼睛啊嘴巴啊都看不到在哪的巨型蚯蚓!
“不,不要啊,黏糊糊的——呀!”莉莉丝试着又看了蚯蚓一眼,它刚才好像被打晕了,现在回过神来,向着远处蠕动。莉莉丝立刻闭上眼睛,向后退去,再也不敢看了。
不争气的眼泪,终于从女孩的睫毛间掉落下来。
为什么,我会遇到这种事啊……
莉莉丝感到一阵晕眩,用手抹抹眼泪,却忘了手上还有污泥,脸也变得黑乎乎,脏兮兮的,发出一股植物腐烂期的讨厌气味。但她就连用水魔法去清洁都忘了,只是站在原地,闭着眼睛不住哭泣。
身边传来风声和足音,某种潮湿但暖和的东西覆盖了莉莉丝的脸。
莉莉丝惊觉,想逃开,但握着湿毛巾的大手按住她,直到把脸上的泥和泪水全部擦净才罢休。
睁开眼睛,旁边站着的是一脸无奈的萧亮。
“手给我。——脏了的那只。”
莉莉丝哼了一声,并不照办,自己用水魔法把手洗了。
“你是来嘲笑我的?”
“怎么会。”萧亮认输似的摆摆手,苦笑,“比起我第一次打猎,你做得要好多啦。我也有点不负责任,还是教你怎么找猎物吧,剩下的应该没问题。”
莉莉丝咬着嘴唇,跺了跺脚,忍住又要流出的泪水。
“……好,你说。”
“首先,你那衣服太显眼了,动物害怕红色。其次,注意溪流附近,那是动物的饮水处……”
……
又过了一个小时。
莉莉丝成功地打到了一只小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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